TI6 Wings在孤立无援的绝境里,用自由到匪夷所思的英雄池和技巧打了所有豪门的脸,豪门鞍马稀,银河无战舰——那就天梯队来拯救一切,网吧班子成了护国神翼。TI9失利后,Wings的黄金时代几乎成了中国玩家三年来唯一的心理疗愈。Secret灵魂Puppey曾非常赞赏Wings的理念,从Navi的邪教时代到TI9,贡献了不少野路子,但TI9引领潮流的是OG的精灵奶推体系,OG不仅拿出虚空大牛、猛犸剑圣,决赛更是点出了骨法。
而且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都是网吧班子草莽高手,临时拼凑无人看好。跳刀72岁老年中单,Wings在网吧训练,大爹Notail被队友背叛,最落魄的时候只有几百块钱。“十年河东十年西,莫笑穷人穿破衣。”Ana在Ti前无人问津被中国队踢颠沛流离,最终成为TI真正的四保一冠军C,4保1幽鬼虚空猴子,三伪核冲脸,打完TI切假腿,都是最西恩DOTA的方式。曾经几乎没有人看好这支队临时的“杂牌”队伍,挂着临时拼凑的杂牌队称号一路走来,如残酷的安徒生童话的丑小鸭一般,一飞冲天,双冠王朝,TI8、TI9不朽盾永远刻上了OG这5个人的名字。
OG的五个人实在是伟大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
不破不立、大破大立,OG的戏剧逆袭成就了DOTA版伊斯坦布尔之夜,背后一直是竞技的浪漫——芝兰未必生于华堂。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
大浪淘沙,方得奇珍。
OG初出茅庐时,横空出世奇迹1穿6,当大家都认为他们TI能拿下的时候爆大冷出局,作为一支拥有4冠Major的战队,却从未在TI比赛中超越8强。
人们讽刺它是“春秋霸主,冬虫夏草”。
TI7上0比2惨败给LGD,带着不舍离开了西雅图这个梦碎之地。
中单Ana离队,TI6杀入决赛圈的大腿Resolut1on加入,然而队伍还是浑浑噩噩,唯一的亮眼表现只有澳门MDL,四爷的本命puck和撸神无敌水人取得了唯一一个冠军。2018年OG的表现更可以用一个“惨”字形容,瑞士鲁迅愤而离队,教练临危受命,又是一段漫长的低迷时光。
但Notail至少还有Fly。
12年两个人都是18岁,一起Fnatic打HON出道,14年一起去秘密,再后来15年大爹一个人去了C9,Fly辗转几个队,Ti5后又叫上了大爹组了Monkeys即OG前身,OG一直到现在其他位置人都换过了,唯有大爹和Fly绝对核心,两人是十几年好兄弟。他们经常亲昵地抱在一起,甚至健身的时候,Fly会把Notail当杠铃片。
然而变故发生了——FLY和S4一声不吭突然宣布转会EG。一觉醒来人去楼空,队员背叛,分崩离析。
“如果再见不能红着脸,是否还能红着眼”
曾以为知心,转瞬而成陌路乃至死敌。之后的TI8那场宿命之战,大爹明显认真了许多。EG和OG赛后的无情握手,一反平时憨厚乐天的Notail用冷冰冰的眼神对叛徒Fly公开处刑。表情太真实,丝毫没有演的迹象,也没有那种被人调侃的“大快人心”,只有发自心底的冷漠。给背叛自己的人狠狠一耳光,复仇成功了又能怎样,碎了的碗是有璺的,离开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但好在,他有了新的伙伴。
Ana 16岁时打到澳服天梯第一,但因为澳服DOTA氛围不浓厚,来到中国打职业。2016年Ana成为IG的替补中单,那一天是他“人生中最高兴的一天”, 然而好景不长,当时IG洽谈Burning十拿九稳,因此提前终止合同,把Ana踢了。Ana在IG打的最后一场比赛,用的恰恰是火猫。
之后这个人仿佛在全世界流浪,风雨飘摇数载后,Ana和Notail做出了那个改变一生的决定——回到OG,顶着OG.Ana的ID重新起航。
不同的是,不再做那拴狗刷野中单,改打C。漂泊已久的游子回到了故土,俄狄浦斯变成奥德修斯。《奥德赛》是英雄奥德修斯排除万难坐船回家的故事,前半部是“冒险”,后半部则是“回归”。浪漫主义的故事总有这么一节:重铸原点。
指环王双塔奇兵的高潮里,圣盔谷希优顿王目视围城的半兽人大军——这是一个死局,无从逃避。甘道夫答应矮人王,在黎明前搬来救兵。但当第一缕晨曦洒下,东部的山崖依然空空荡荡,万事休矣。希优顿王看了圣盔谷最后一眼,决死冲锋的一瞬,一身白衣的甘道夫骑着白马踏着晨曦,带着洛汗骑兵,宛如天神下凡,背后万丈霞光。
TI8前夕就是OG的圣盔谷,路人高手Topson和被抛弃的Ana就是洛汗王和甘道夫。
大爹召回了被抛弃的上帝Ana,从茫茫人海中拉出了一位芬兰新人路人高手Topson,大爹自己也转为辅助,就是这样一支临时拼凑的队伍开始向TI8发起了冲击。
TI8总决赛宿命般地,OG又对上了不可一世曾在TI7零封自己的LGD,而这次终于奇迹翻盘举起了冠军盾。
决赛有个经典镜头:下路一塔处牛头跳大船长接水,拉比克反手一个船长大控住牛,火猫比牛只早醒了30ms,jerAx毫厘之间把Ana救了回来,最终火猫靠着船油的免伤以1滴血极限逃生——船油减伤阶段最低血量77,火猫身上恰恰有17格魔棒,吃掉后血量回到300+,火盾CD前最低血量94,恰好顶住dot最后两跳。假使没有船油,假使魔棒不是17格,假使最低血量少1点······天命如此。
还有一个小插曲——notail细腻的多操控制小树人把一个刚刷的双倍符给A了,这小小的双倍改变了肉山团的进程,也可能改变了故事的结局。
最后依然是Ana火猫,将无影拳和飞魂、风杖这个最古老的无敌机制发挥得淋漓尽致,刀口舔血风筝所有人,几次三番空血天秀,力挽狂澜将神都拯救不了的对局扳了回来。
戏剧性的是,TI8前一次普通的高分天梯,Ana排上了ZDY。Ana玩的电棍,ZDY玩的火猫。
绝境之时Ana打出了GG放弃抵抗,ZDY在公屏打字:“你是职业选手怎么能放弃,打职业心态要好,不然拿不了冠军。”
之后ZDY火猫三圣剑拯救世界带ANA躺赢,那盘打了70分钟,末了Ana打字:“U 666”, ZDY在公屏打字:“My God,Ti加油”。
冥冥中自有天意,TI8决赛OG面临的是同一种绝境,而ANA成了那个永不言弃力挽狂澜的救世主,那个英雄正是火猫。
90年代游戏史上最激动人心的惊天大逆转是梅原大吾BLOCK凤翼扇。
梅原大吾2%血的肯VS 50%血的春丽,格挡凤翼扇的2个百烈脚有14下,间隔时间都不相等,还要主动冒险跳起接下春丽最后一个上踢,6秒中只要任何一个输入有0.05秒的误差,就死定了。上帝附体的梅原使出了这个只存在于理论的连续技——空中BLOCK+跳重腿+蹲中腿+中升龙+超必杀。震惊的玩家差点把会场给炸了。美国人把这一刻叫做“EVO Moment #37”,日本NHK电视台把它叫做“背水的逆转剧”。Yutube上这个片刻播放量过亿, Kotaku把这件事排到“电竞十大重要时刻”第一名。
这6秒足够崇高宏伟,输赢本身都成了黯淡的莹莹之火,细枝末节。
2000年欧洲杯,南斯拉夫老将米哈伊洛维奇为保护兄弟被红牌罚下,就如瑞典雄狮古斯塔夫二世的死让士兵狂暴奋起一样,米哈的罚下反而激发了南斯拉夫的斗志,在少一人的情况下,最后25分钟内连扳三球将比分定格在3比3。
在足球史的大逆转里,这场比赛的精彩度和戏剧性也是独一无二的。
坎尼会战最后也没有令迦太基彻底击溃罗马,最后消失在了历史的风尘中。
但我们不会因此轻视迦太基。
人之为人的最光辉之处,就是他身处某种局限性之中,却依旧能做出无我的、向前的姿态。
TI8夺冠后,似乎可以功成身退退隐江湖,该打的仗打过了,该走的路也走到了尽头,至高的冠冕也为其存留。
反正你们“硬实力”也不够,是一支有韧性的“幸运队伍”。
TI9总决赛前OG坦言这一年的感受:
Notail:“我在发抖,百感交集,不可思议,太奇妙了。”
Notail:“之前是我人生低谷,有些自暴自弃,但我现在回来了。”
Ceb:你会梦到自己去夺冠。当你醒来,你开始朝着目标进发,你的生活是围绕着它的,但有一天你突然完成了目标,你的生活开始变得…有些盲目。这时候只有自己能帮你找到新的方向。那种激情,那种动力。如果你在那发呆,不如早点让出路来,免得为时已晚。
Notail:“这次TI9是献给Ceb的”
队魂Ceb从泥沼中破开了黎明之路,TI9前众神归位,回归了OG初心的小精灵四保一体系。
小精灵曾经是暗夜精灵的最低级兵种农民,却也是海加尔山圣战击败阿克蒙德的主角,是天命的5与1。曾经OG就是靠着小精灵小小的套路拿到了第一个Major冠军,一鸣惊人;
如今TI夺冠一年后的卫冕之战,依然是精灵小小小鹿体系,仿佛宿命的回旋。
Notail:“奇妙的命运感,不过曾经玩精灵的不是如今玩精灵的人了,曾经玩小小的也不是如今玩小小的人了。”
“去年我们想决战Liquid,他们欠我们一场比赛。一场决战,彼此的未竟之战。”
TI7和TI8的剧本,同时在TI9上演。
先遇宿命对手LGD,让一追二;
再遇命中注定的TI7王者Liquid,和当年一样Liquid败者组一穿六,总决赛面对OG。
一场真正的决战,彼此的未竟之战。
OG一路以近乎碾压之势卫冕夺冠,成为DOTA2历史上第一个天命双冠。
这剧本,网文都不敢这么写。
竞技里传奇的冠军总是比戏剧更戏剧。
OG整个队伍都有如上帝加护的“天命”,更有“绝境的底力”。
无论是游戏中,赛事中,甚至人生中的劣势都会迎难而上,逆势而行,《against the odds》实至名归。
——为什么OG逆风劣势了心态还是这么好?
——因为他们曾经失去过一切,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从TI8到真视界,OG闻名于世的正是强大的心理素质、韧性和乐观精神。
TI9对LGD第一局,Ana因为失误送掉了比赛,而OG心态完全没有受到影响。退场时Notail一边笑一边比心。第三把生死局进场时,大爹甚至让Ceb背着进场,还一边和观众打招呼。
OG不仅是TI8“武斗冠军”,更以“文斗冠军”和语音轮盘队闻名。
传统体育三大球和电子竞技都有“垃圾话”时间,是增加戏剧性和对抗性的调剂。
OG的赛前客户端设置最重要的是调试语音轮盘,选手能娴熟地一边操作一边打赏,APM的余量都用来发轮盘了。国外网友统计显示TI9四天小组赛OG的语音文字等总轮盘数量一骑绝尘,领先第二一倍多。
DC问过Ceb——你自己也会发“Ceeeeeeb!”,但你最喜欢的轮盘是哪一个?
(台下齐声:你气不气!)
Ceb:yes,就是这个。这真的是我最喜欢的。
TI9小组赛上OG除了梗属性拉满的“Ceeeeeeeeeb!”外,最高频的轮盘就是最嘲讽的“你气不气!”。Notail为了进一步提高嘲讽度甚至在后面还跟了个转来转去的小飞机。
Notail和叛徒Fly无情握手的表情,在国内外都很火。TI9 OG再次宿命对阵EG时,所有人的头像都换成了这个表情。胜者组决赛第一局,Topson卡尔在对面高坡插下了一面旗,Notail大树也在对面符点插了面旗,旗上正是这个表情。
总决赛前的采访里Notail谈到了“乐趣和初心”:
Notail:“我们在一年里造了很多梗,本意都是博君一笑。”
“我希望大家都能好好记住你一开始打Dota的原因。记住为什么你总要去打Dota,可能有一段时间会迷失自我,在我的身上就发生过。但是这款游戏是我所热爱的,我相信很多人都和我一样。有的时候一场好的游戏,不代表你一定要赢,有的时候玩家会不自觉被游戏支配。但是你要去享受游戏,享受比赛。
TI9决赛日尘埃落定后的刀塔之夜里,OG全队上台开香槟庆祝,我遇到了big daddy’s daddy。
看了看面相,我问:您是Notail的父亲吗?
——NO.
我:那是Jerax?
——NO.
我:Ceb?
——NO.
我:难道是topson?
——NO.
我:……那您是哪位选手的daddy?
——Big daddy,hiahiahia.
我:你儿子经历了一些困难时刻,如今他回来了,拿到了第二个TI冠军,创造了DOTA历史奇迹。(此时主舞台正好在采访Notail,他说用一个最恰当的词谈自己的感受和TI9之旅, “Fantastic(奇妙)”)
我问大爹的爹你现在感觉如何?
——(收起笑容望向舞台上抱着盾牌的Notail)Fantastic.
Notail的乐观和感性的二相性,正是继承自父亲。
Notail绝不是永远乐观憨厚的圣人,被女友背叛,被十年兄弟背叛,爱犬死去,最穷的时候身上只有几百块,他绝望自闭了几个月。但正如约翰 • 克利斯朵夫所言:“真正的英雄决不是永没有卑下的情操,只是永不被卑下的情操所屈服。”最有魅力的人永是:离经叛道的悲情英雄走上末路,却怀着一颗赤子之心。因为浪漫主义的真谛就在于一次次向时代挑战而终于败北,在于接近那些触不可及的美、爱并最终失去,在于明知不可为而为的悲壮。
所以人们才爱那项羽乌江岸,爱那行者五指山。
很多人总说大爹的故事、Ana的故事、OG的故事,是《基督山伯爵》复仇的故事。
但其实我们爱的从来不是大仲马的“复仇王子”,而是塞万提斯的“风车骑士”。
TI9最火的梗——“不要向上帝扔斧头”——你黑安皇就像往天空丢斧头,天空是那么高远那么辽阔,斧子扔得再高也触及不到天空的皮毛。
“安斧天高辽,斧高不及毛。”
TI9对LGD第二局,无解肥炼金因为毒狗的存在,细节地关了辉耀防止复制伤害,刷出BKB的节点比普通炼金快两分钟,在出山的关键团打了个LGD措手不及两波带走。
赛后玩家调侃:
“Ana是DOTA2的上帝,Jerax为上帝左手,代表衡势与进攻,Ceb为上帝右手,代表防御与疗愈,大爹Notail为上帝心脏,代表精神旗帜协调全队,Topson为上帝之子耶稣,生于草莽乱世,代表上帝亲征人间。”——《旧约·DOTA纪》
Notail:“我们都是一群小伙子,我有一天早上问自己在别的队伍打会怎么样?展开之后我很压抑,我发现不想要一丁点改变,一丁点都不要,队友是我的后盾。”
OG的5人并不都是世界第一,散开来算不上满天星辰,但聚起来却是一团烈火,“天地人”,历史已经明证,天时地利,不及人和。
DOTA经过十几年的沉淀,早已经不是靠个人实力莽出奇迹的年代了。
但当谈及“什么是冠军应有的素质”时,Ana和Topson给出了相似的答案:团结和信任。
——很多中国和国外玩家乃至选手称你为“上帝”,dota之神,你怎么看?
Ana:把我们当成一个团队,我们都是神。
你我之梦
最经典的探戈音乐《Por Una Cabeza(一步之遥)》是西班牙赛马的术语,意为“差一个(马)头”的长度。
如果伴着这首曲子跳探戈的话,永远都差最后一步。
《闻香识女人》里,阿尔帕西诺饰演的老军官把这支舞当作人生的最后一舞。
TI8 LGD是中国DOTA的遮羞布,偶数年魔咒,一路碾压各路豪强,斩VP,杀液体,败决2比0干翻EG,决赛2比1领先,赛点局大优,冠军盾一步之遥。
然后就从那一个波开始,一切都开始下道了。
TI6决赛Wings对DC,敌法师毅然决然的回身一跃逆转了乾坤,一年后的LGD面临同样的选择,区别在于Wings成功了,LGD失败了。第二场团LGD眼看快要打死猴子,结果AME的攻击目标2选1,选择了亚军,猴子逃出生天,25级神行百变压死了LGD。更戏剧性的是——水人杂技出装变成猴子输出,然而导致了一个恶性的Bug:变成猴子升级不会获得敏捷,丢失了46点敏捷,导致一波六神对A打不过猴子。
时也命也。
即使如此,决胜局8:0梦幻开局,一切还有希望,然而Ana火猫几次三番空血天秀,LGD再而衰三而竭。
2008 年北京奥运会刘翔低头走进跑道。人们很气愤,“哪怕他不跑,走也要走到终点!”
2012 年伦敦奥运会他跑了,倒下了,一路蹦跳,和栏架吻别。简直像另一个平行宇宙里2008 年命运的交叉点。
4年前刘翔没像个英雄战死沙场,4年后刘翔又成了人们口中的演员。
英雄并不好当。
2009 年 NBA 西部半决赛,火箭 VS 湖人第一场,姚明终场前受伤,走进过道,又毅然回头,带领火箭决胜。但这个伤势最终断送了姚明的职业生涯。
你希望他卧薪尝胆东山再起,还是索性英雄一样死去?
职业选手的伤痛,不过是悲伤的番茄酱。
斯诺克有吉米怀特,羽毛球有李宗伟,星际有输本Yellow,吕布有白门楼,也有虎牢关。
OG在TI7上0比2惨败给LGD之后,只能带着不舍离开了西雅图这个梦碎之地。而TI8上OG戏剧性逆袭LGD成就了DOTA版伊斯坦布尔之夜。
多少Dota玩家从半夜熬夜10个小时看比赛,唾手可得却失之交臂,然后收获了一种莫大的恍惚。多少人看到TI俩字母心里还会咯噔一下,多少人自那天起几个月没打开游戏。伊斯坦布尔之夜,成了多少人的梦魇?
Maybe其名路垚,却也难知马力,赛后他第一条短讯“就像一场长梦,过程很开心结局很悲情。多希望一觉醒来是我们刚来温哥华那天,吃饭的时候把这个当故事讲给队友们听。”
TI9 LGD和OG的宿命对决之前,主持人问LGD队员——再次来到TI,抱着怎样的心态呢?
Chalice:“积极一点的心态吧,不能老想着复仇。”
Maybe却说:“我等OG打上来,击败他们。”
宿命般的,两者在胜者组决赛相遇,并最终重演了先让后追的历史。
心理学有个名词叫“固结”——指一个人在过去某个阶段没有按照理想状态走过,会刻下难以磨灭的烙印,“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拿到了那个失去的冠军,我们就能像米兰球迷一样可以淡定的在各大翻盘集锦里看米兰出镜,否则2005年只会成为伊斯坦布尔奇迹和王朝的注脚。从欧冠和NBA来看治PTSD就一条路,踩着原班对手干回来拿冠军。而拿不到那个失去的冠军,就像波波维奇下邓肯被博士抢到篮板给雷阿伦的那个三分······虽然14年马刺给我们展示了二十一世纪最好看最流畅最华丽的团队篮球,毫无悬念的拿下冠军,但是,波波维奇退休了,可能也会回想起那个三分球。
烟火映射下的FY,回想那个夏天,只能唏嘘命数弄人。Ti8就是LGD离冠军最近的一次,巅峰的FY巅峰的Ame,有的事错过就是错过了。
扬州曾有梦,可奈是今朝。
LGD在败者组落幕那一天,很多人在厕所哭,有人说这是矫情,但他们为什么不可以哭?
人们问马頔《南山南》这么悲伤,背后是不是有一个故事。他说,“它已经和我无关了,你掉的眼泪,是只有你自己知道的故事。”《唐山大地震》首映时唐山人看到蜻蜓出来的时候就哭了,他们看的不是灾难电影,而是自己的过去。
经历过体验过、有共同记忆场的人是不一样的。
TI9的涂鸦墙上五湖四海玩家的寄语,有人写了一句话:“夏天结束了。”“DOTA教会了我,成长不总是完美”。
2018 DOTA2亚洲邀请赛,Mineski中两位老将,Mushi的沉默,iceiceice的搞怪背后总还是有悲情和落寞,决胜时刻,他们最终都坦然了。LGD几经浮沉,又一次站上了决赛的舞台。可惜他们拼到精疲力竭也与冠军擦肩而过。总决赛前的一首《直到世界尽头》暗示了这一切,他们击败了强大的VP,却没能拿到冠军。
1996年,《周刊少年JUMP》历史上第一次以封面+卷头彩页的史诗级待遇迎来了《灌篮高手》的完结。
然而我们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结局。
在山王到达顶点的湘北,惨败给爱和。湘北止步,梦想终焉。
曾有人在问井上:“为什么不是湘北夺冠的完满结局?”
井上说:“因为本就没那么多完满的青春。”
井上雄彦在日本神奈川县一所废弃的中学教室黑板上,用白色粉笔绘制23块黑板,描绘出在《灌篮高手》大结局的《十日后》。参展的,已多为人父母。展出3天后,井上亲自把所有画擦的一干二净,至此《灌篮高手》正式完结。
TI9结束后,很多人怅然若失。仿佛心中的那一段漫长而又充满活力的时光也失去了一样。
我们谁也没法再体会一个个炎热的夏天。
在神奈川,在甲子园,大海的风向变了,可已无球可投无心去投。
过了气的可乐,只是糖水而已。
最终我们放下了手中的刀,告别了身后的塔,曾经的遗迹守卫燃情岁月也成了马踏飞燕,过眼云烟。
现在是电竞最好的时候,不少人都说自己因为学习、生活、事业、家庭……种种原因,已经不怎么玩游戏了。如今大家不只谈刀塔,还谈生活。但我依然记得最沉迷的时间里,游戏带给我紧张,失望,感动。我们依然上坛论,观察世界风云变迁,与人争论上两句,也觉得心里舒坦。这是五年十年中形成的一种无法割舍的情感。赵明诚把《赵氏神妙帖》看得比老婆李清照还重要,一旦失去就相当于自身志趣的丧失,丢失的就是一个人的精气神,或者说是“魂”。
TI9决赛日,当葛平爷爷穿着中国队队服出现在屏幕里给新英雄“虚无之灵”配音,很多人既惊讶又感动:“Hi小朋友们大家好,我是配音演员葛平”。葛平老师的声音一如当年浑厚亲切,依然是那个超威蓝猫、鬼畜电葛炮,然而头发却已花白。
“很多玩家都听着我的声音长大,时间嘛,会改变很多,但这么久过去了,感谢大家还记得我。很久以前大家玩Dota1,如今大家玩Dota2,我觉得这就是经典能够存在,而且在中国办第九届比赛的缘由吧。”
年轻时我们将自己的感情赋予一些事物,一首歌、一部电影、一个游戏。因为它曾经如此漫长,而如今却又变得渺远。
我曾是个L系玩家,但我一直有感,DOTA玩家都有一种“Old-school”的气质,并不是“守旧”,而是一种偏执的“怀旧情怀”。
很多玩家爱的不是竞技,也不是MOBA,爱的只是你DOTA。
世界上把马厩改为车库的人多如牛毛,但把车库改成马厩的人不多。游戏产业五花八门,“车库”越来越多,“马厩”越来越少,但依旧有人沉醉于它。游戏不是量化可控的铁皮机器,而是具有温度和灵性的活物,玩家参与其中,享受它,参与它、改造它。
DOTA这么多年战术更迭,五法推进—四保一—全球流—伪核双游—推进流……到TI9又回到了奶推和四保一的古典时代,这是战术的螺旋,也是游戏策略深度的体现。
乌鸦是奥丁肩上生死的送信者,是“破约”“天启”的象征。冰火主角斯诺、魔兽的麦迪文、巫师的贤者阿瓦拉克都是“乌鸦”,也都是作品的灵魂人物。
“Nevermore”——出自诗人爱伦坡的代表作《乌鸦》,诗人向乌鸦倾诉丧偶之痛,询问何时能跟挚爱重逢,乌鸦回答了他十一次,每次都是同一个单词:永不复归(Nevermore)。
DOTA鼎鼎大名的影魔名字就来自于此,而影魔的原型则来自拉格纳罗斯。RTS、MMORPG、Moba,好似一个宿命循环的譬喻,属于各自的时光也“永不复还”。
魔兽掀起复古热潮,玩家要回到香草时代:60级时赶路靠马、拉弓耗箭、宠物要喂养、技能分级、武器要练熟练度……以便利为代价,回到一个充满探索欲的、激情四射的年代。
2013年设计总监回应:你以为你想,其实你不想。
后来我们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再后来即便我们明白了,怀旧服依然落成了。
怀旧之情,在希腊语中,指“过去伤口上的痛”。它比单纯的记忆更能打动人心。
有人说TI9这座年轻时承载了我们太多热忱与激情的旋转木马,今年终于“回家了”。所以这个夏天,所有玩过、曾经玩过、热爱过、曾经热爱过DOTA的人,才会TP到黄浦江边的同一座塔前。
新事物和经典的事物是不同的,新事物在不久后会变为旧事物,而经典的事物过一百年,也依然是经典的。
我们因何热爱
《时代周刊》曾将DOTA列为史上最佳游戏第49位,并称其为MOBA类游戏的巅峰。
TI、电子竞技为何具有别样的魅力?
为什么DOTA玩家们对这款老旧的游戏如此忠诚,如此狂热?
2008年国家体育总局将电子竞技改为第78个体育项目,央视还做了期节目,放在了《百科探秘》栏目。为了让观众理解电竞是什么,主持人专程到国家体育总局询问电子竞技的含义,得到的回答是:电子竞技是运用高新技术的产品的硬件和软件,作为体育运动的器械,进行人与人之间的智力竞赛。
中国体育界元老、亚奥理事会终身名誉副主席魏纪中说过:“我们正在进入一个新的时代,新形态注定会改变人类的生活方式,这种新形态就包括了电子竞技。不应把电子竞技和电子游戏混淆,电子游戏有一些消极的地方,电子竞技正是瑕不掩瑜的一部分。”
传统体育中优秀团队体系的价值在于纠偏能力,而电子竞技可以为电子游戏纠偏。
十几个世纪前,人们骑马射箭掷壶棋艺,半个世纪前,几大球在西半球刮起疾风,赋予了竞技运动娱乐性和商业性,开始切近普罗大众;而这二十年,从FPS、RTS到MOBA,电子游戏给予了人不死的躯体和洋溢的热情。
高尔夫职业选手的开球区不同,但电子竞技是一视同仁的。
这是电子竞技的魅力之一:它引领游戏玩家追逐比赛,因为我们知道他们和我们所玩的、所争取的是别无二致的东西。
林书豪作为知名的亚裔NBA球员,也是非常著名的一位Dota玩家。
在林书豪看来,Dota2中精彩的团队配合,同篮球没有本质区别。
黄菁是前中国女篮的心理教练,电竞给予了他别样的感受——除了传统体育登顶的荣誉感,还有观众全情投入、超越传统体育的现场张力:观众和选手专注的,是同一个事物。“就算你不了解游戏,甚至没接触过他,也不会拒绝,你会被现场震撼。”
前湖人队球星RickFox是NBA总冠军戒指拥有者,2015年他和儿子在纽约麦迪逊花园球场(NBA纽约尼克斯队主场)观看电竞比赛。“我站在麦迪逊花园球场,能感受到整个场馆在震动。我赢得过三次NBA总冠军,那种热情和狂热是我退役后就没感受过的。”
国际奥委会主席巴赫反对电竞入奥,言辞激烈地表示,“不能在奥运会中加入一个杀人游戏。体育是文明的表达方式,相较于击剑、涉及、射箭等同样存在暴力因子的体育运动,电竞缺乏了从人类文明中原始战斗文化演变的关键历史。”
但荷兰学者赫伊津哈在《游戏的人》开篇即批评生物学家、心理学家和行为学家的“刺激—反馈”理论没有抓住游戏的本质。
"游戏的竞赛精神,作为一种社会冲动,比文明史还要悠久,仪式在神圣的游戏中成长;诗歌在游戏中诞生;音乐舞蹈则是纯粹的游戏。战争的规则、高尚的习俗,基于典仪并产生出文化,它使人类与生俱来的对节奏、和谐、替换、改变、对立和高潮等等的需求得以展开。和游戏意味交织在一起的是为荣誉、尊严、优越和美丽而奋斗的精神。”
尼采在《悲剧的诞生》中表示,艺术"不止是在模仿现实世界,更是对现实世界一种形而上的补充。这种补充也是战胜现实的方法之一"。
游戏则是对模仿的模仿,补充的补充。
游戏为什么吸引人?
维特根斯坦曾反省过游戏的本质,提出了游戏的边界、魔圈等。最广为流传的,是上瘾论—心流理论—积极心理学:希斯赞特米哈伊提出了“心流”,在能力极限下进行工作时的投入状态,是人类幸福的最高形式。
“fiero”来自意大利语,几乎所有人都以相同的肢体语言表达自豪,暗示它和最原始的情感相关。神经学家认为它属于“穴居人神经线路”,自豪最初让人产生了离开洞穴、征服世界的欲望。它是一种克服挑战、赢得战斗的渴望。游戏的本质是促进内驱,激发人的社会需求,进而激发尊重需求,最后激发出自我实现的动力。
1924年3月,马洛里和队友们抵达了世界之巅。
记者问他为何要攀登珠穆朗玛峰,他留下了那句传世名言:“因为山在那里。(Because it's there!)”
北美电竞书记沃尔特评价道:“攀登珠穆朗玛峰,追求《贪吃蛇》十亿分清零时刻,所有了不起的挑战本身其实都没什么内在价值。和人类的体育精神一样,真正的挑战只是为了超脱自我。”
2016年秘密的灵魂Puppey在TEDx的演讲里讲述了和芒努斯·卡尔森的合影,他也是第一位登上TED的Dota2选手。2015年的一天,辅助出道的Puppey和芒努斯·卡尔森同框——13岁世界排名第一的国际象棋棋王。两人都是年少成名,以头脑取胜,代表各自项目中顶尖的智慧。“前一阵我还在因为玩游戏被指责,现在却被和一位国际象棋大师放在一起比较。”
TI9采访介绍Puppey的时候,下面的头衔是:“TI1冠军”。
Puppey:“在DOTA中只要你做对了,你就赢了,但要是没做对,那就输了,想在TI上夺冠,需要所有事情都严丝合缝,井井有条。”
“没有夺冠,说明你在DOTA里全错了。”
“你的人生一切都全错了。”
“亚军就是失败者。”
“只有夺冠了,才不是。”
他们把玩游戏变成了一个体育运动,一项科学研究,一次艺术探索,成为球场上的泰格·伍兹,矩阵里的尼奥,羊皮纸前的达芬奇。他们仿佛在游戏之中,又好像在游戏之外。
“游戏污名化”不是一个新鲜的话题,游戏无法摆脱一种两难境地:玩家不喜欢不上瘾就称不上是好游戏,而太沉迷又会被钉上“戕害青少年”的耻辱柱。中国文化土壤强调成熟中正的文化,对游戏缺乏宽容,《尚书》中"玩人丧德,玩物丧志"《资治通鉴》提到游、戏20次,伴随着昏君、乱国佞臣、妾婢。强调勤奋出仕的儒家,李渔、张依这样醉心于"玩物"的知识分子只能落下乘,贾宝玉是"丧志"的不肖子,但个人主义盛行的现代社会,"志"的内涵变成为个人价值。
王国维说“贾宝玉是去玉,去欲,铸解脱之鼎。”从这个角度来看,这是“玩物得志”。
电子游戏发展五十多年了,“上瘾论—心流—积极心理学”这一套在网络时代已经过时了。玩家不是巴甫洛夫的狗,也不是斯金纳的老鼠。
游戏不只是刺激组成的机器,不是一个消极机械的空间。游戏应当被整体地看作一种媒介,其模拟性和交互性,构建出一个可以深度参与的入口和世界。
卡马克是FPS之父,1997年他把一辆法拉利作为奖品送给《Quake》的胜利者,成为扇起电竞飓风的蝴蝶。MOD的“分红权”启发了Valve骨子里的开源和众享精神,也是Steam创意工坊的雏形。《Quake》诞生了Valve的《半条命》,进而又诞生了《CS》,《CS》和《Dota》本质都是MOD的MOD,是草根文化的胜利——都是由玩家参与其中铸就的辉煌,它承载的重量已经远超本身。
电子竞技浪潮之下,也许我们一辈子都无法站上舞台,但依然可以感受竞技魅力的本源。TI不仅属于舞台上的人,也属于所有与它共度青春的芸芸众生。
《指环王》的主角不是人皇阿拉贡、魔君索伦,身无长技的弗罗多的原型只是托尔金年轻时平凡的伙伴。战争唤起了他们的责任和意志,虽然没什么功勋,却铺就了胜利的基石。托尔金回忆,“我一直有感,面对再不可能的难关能走到这里,是因为芸芸众生不屈的勇气。”
DOTA2线上游戏的主体是屏幕上一个个昵称,置身于一扇扇紧闭的房门之后。那些在游戏中最自豪的瞬间,在电脑前却往往形单影只。
如果说“电影是成年人的白日梦”,那么TI9这样的赛事则帮助我们从孤独状态中解脱出来,进入到一个真正华丽的白日梦里。
很多人难以理解电竞的“浸入感”,正如难以理解球迷的“共鸣场”。
他们难以置信为何TI9让玩家神魂颠倒,又哭又跳。
投入、专注于胜负的姿态是美好的——第欧根尼当年住在桶里,自称狗的时候,当着征服者亚历山大的面说“别挡住我的阳光”——亚历山大肃然起敬,说来世我要做不成亚历山大,我愿做第欧根尼。
1980年5月,发行量超过200万册的《中国青年》刊登了一封署名“潘晓”、充满青年人困惑的长信,并首次提出“主观为自己,客观为别人”的命题,最后感叹:“人生的路啊,怎么越走越窄……”——“潘晓”这个虚拟人物,就是那个时期青年主体意识的缩影。
这一代,衣食无忧,成长过程却没时间发展真正的自我价值观,不像少年维特也不像树上的男爵,而像越战后美国垮掉的一代、嬉皮士,以及泡沫经济后的日本御宅。80、90代的人普遍失去意义感。时代推搡着使我们变得更精明,给自己贴大量的标签,没有哪个标签必不可少,也就没有哪个标签特别珍贵。没有什么是不得了的,也就没有什么是了不得的。缺少了一种精气神,一个共同的“场”和归属感。
但今天最优秀的游戏为我们提供了强大的工具,帮助我们获得自我认知。
马克·普伦斯基在《教育数字原生》描述了教育危机:“我的所有学生都拥有一种真正能激励他们、一种他们经常做也擅长做、一种具备了创新元素的东西……游戏是其缩影。和前几代成长氛围里没有游戏的学生不一样,第一代随互联网长大的“天生数字化”的人知道真正投入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他们明白极端激活是什么感觉。
所谓“意义感”,就是置身比个人更宏大的事业时所产生的感觉。珠穆朗玛峰、大堡礁,极端规模唤起人类基因里的敬畏感;而巨石阵则多了一层合作的意味,既让人感到个体的渺小,又让人察觉凝聚的伟大。
机械论、还原论的时代精神里,游戏给予了玩家一个共同的精神领域,并感受彼此。
TI9半决赛的高潮,全场起立欢呼掀起人浪,点燃神经系统的竖毛反射,仿佛真的置身宏大的场景,而感到非凡的“意义”。
游戏作为一个虚拟媒介,它满足了「碎片时代」对「宏大叙事」的渴望——你在见证一段历史。
电竞不再仅仅只是爱好者自己的狂欢,更成为中国年轻一代的象征符号。
这不是个体性选择,而是群体性选择。
1962年麻省理工的黑客们将27页写满PDP-1汇编语言代码的纸带送入计算机,搭建起一个巨大的示波器,然后一整天都在运行《太空大战》(Spacewar!),没有人敢预测,它最终会开创一个全新的娱乐天地。”
1972年是电竞元年。
世界上第一个电竞比赛是“泛银河系太空大战奥运会”——由斯坦福大学几位学生举办,项目是《Spacewar!》,冠军奖品是一年的《滚石杂志》······
研究生们围在实验室的一台PDP-10计算机周围,他们输入指令,在计算机屏幕上构设出小型三角宇宙飞船,互相轰炸。
布兰德在他的《数字乌托邦》里将这种欢愉作为反主流文化力量的证明——杰出的年轻人,以及围绕在周围的这股激情、自由、协作的文化氛围。
1975年,Woz用45块芯片替乔帮主做出Breakout游戏的时候,“制作游戏几乎不能算是一份工作”;但是今天,连玩游戏甚至都已经作为一种职业被大众接受了。
感谢这群创造了《太空大战》的黑客。感谢这群半个世纪前的踏浪者,演奏着海神之歌,开启了一个属于众生的新时代。
产业之梦
三星WCG里面有句宣传语叫“it's not a game,it's an industry”。2012年OGN夏季邀请赛,决赛的地点是海边一个沙滩。AZF对CLGEU,让二追三,现场的气氛大概就和科比又在斯台普斯投出绝杀,拯救湖人一样。火星台全程转播,中国国内的小杯赛还在纠结赞助商椅子结不结实、耳机隔不隔音的时候,这里已经充斥着旋转的灯光和翻腾的海浪了。
“举国体制”是体育竞技的究极形态。
适逢1998韩国电信大发展,政府大兴文化产业,Kespa在经济萧条特殊的历史背景下应运而生,联合OGN与MBC两大电视台建立三大职业联赛体系。
韩国Kespa是一个政府背书、举国体制下的“电竞总司”,依托星际建立起了一个完整的、效仿了百年球类竞技的职业化体系,从上游到下游打造了领先时代一个身位的电竞产业链:
上游——代理商、赛事承办、电视台、赞助商、媒体;
中游——俱乐部的教练组、战队管理、赛事分析、心理医师、产品运营,Kespa甚至设有餐饮专员调查饮食,写成小册子在企业内部共享;
下游——练习生制度(青训)、选秀、选手包装。
前总统卢武铉曾担任WCG名誉主席,并请韩国星际选手到青瓦台总统府一对一;前总统李明博公开声明是星际迷;2004年韩国星际联赛总决赛,100000人前往釜山的广安里海滩,一线韩国影视娱乐明星为其赛前热场;韩国宪法强制要求服兵役,电竞选手是对年龄高度敏感的职业,为了保持竞技状态,韩国军队成立了SC“空军”战队,让选手在服役期以军人身份参加职业联赛。
CS兴起较早,北欧经常问鼎冠军,1.6时期是瑞典王朝,CSGO时期瑞典统治力下降,新王是丹麦人,中国Dota曾经也是单挑全世界,但韩国在SC的碾压要夸张得多:中国最强选手100%死在网吧赛,而欧美选手连网吧赛都打不了。星际1的WCG只是一种国家荣誉,含金量并不高,甚至不算Kespa积分,潜台词就是外战没意思,内战才算强度。Kulou.csa是早期国内典型的天赋型SC选手,经典的飞龙+小狗战术就由他开创。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中国星际单打记录排行最高的就是他——第十二名。王银雄第一个“开眼看世界”,他对韩国电竞的体系化和恐怖统治力感慨万千,写了篇长文表达他的感慨——《KULOU.CSA韩国之旅 写于2000年WCGC》。
PJ沙俊春和Legend罗贤是中国神族的“双子星”,曾在2005年代表中国星际最高水准,小色毫不避讳地将那几年称为PJ时代。2005年中韩对抗赛罗贤甚至打倒了韩国传奇巨星Boxer,韩国星际圈山摇地动,SKT都抛出了橄榄枝。PJ与Legend携手加入韩国豪门SKT。但实力差距比想象中巨大,PJ和Legend在中国呼风唤雨,但在韩国却碰了一鼻子灰,合约仅一年就终止。
《魔兽争霸3》中国与韩国、欧洲三足鼎立。WCG十一年,欧洲人4次登顶,韩国人2次,中国则有5次,中国的冠军几乎占了半壁江山,连出了几个皇帝。2003年CQ2000决赛为中国魔兽争霸3捧回第一块奖牌。2005年新加坡,“人皇”SKY加冕WCG世界冠军,对于中国电竞,这次胜利等于把五星红旗插在了珠峰之巅。2006年SKY卫冕成功,成为WCG唯一一个两连冠,无可争议地成为中国魔兽第一人,中国电竞的旗手。但细细数来,在DH、WEG、ESWC,这些同级别比赛上,冠军最多、奖金最多的依然是Moon和lyn,Moon除了悲情的WCG诅咒没有拿到大满贯,依然是最具统治力的选手。
基于魔兽争霸3引擎而生的DOTA,在魔兽情结影响下,在国内普及率极高,中国电竞最初的荣光,也以另一种形式传承辉煌。
为什么Dota没有在韩国的土壤里壮大?
War3在韩国生不逢时间接影响了衍生作Dota1的关注度。2004年韩国MBC的地图作弊门影响了产业的公信力,“黑幕时间”后联赛停摆,War3在韩国失去了和SC1竞争的资本。Nexon举办过Dota2联赛,但负责人Injun Kim曾公开声明Dota在韩国并没进入Kespa体系,也没有OGN和MBC组织联赛。Dota选手在韩国的地位比War3低,更多有潜力的新人选择前景明朗的SC和War3。
Dota也曾经在韩国“火过”,不过他们玩的不是我们熟知的DOTA,而是韩国人自己基于EUI版制作的Dota-chaos。NEXON开发了俊男萌女大白腿式的魔改版本,曾杀入韩国在线前10。它曾拥有大量职业战队,以及配套的电视台直播联赛体系。如果去翻老黄历会发现如今的很多选手当年都是从这个Dota-chaos转型LOL的,包括大名鼎鼎的Faker。
“网吧占有率”是韩国最具代表性的标准,在成熟产业链的赛事区域,底部的风向预示着上层的繁荣,包括赛事承办、监督、代理商、赞助商、俱乐部,DOTA没有进入过网吧占有率前十,后期活跃人数甚至只有3000左右,KDota2干脆关服了。
这其实也恰恰还是反映了现实——产业的青睐不是根据能不能拿冠军来定的,而是有没有足够的玩家基础和关注度。真正的繁荣,是自下而上、又自上而下的繁荣。
TI9失利后,总决赛的刀塔之夜请了大狗、战神7、banana三位教练探讨中国DOTA的大环境。
大狗:现在大环境待遇比较好,但比较心浮气躁,很多人打职业安于现状,他们根本不知道站在TI冠军奖台上的那一瞬间,OG说他们第一次拿冠军的时候心情特别激动,这次TI9夺冠他们又说和第一次的心情是一模一样的,这种是喜欢这个舞台的感觉,如果不打职业可能觉得人生变得迷茫,很欣赏这样的人。
TI8 OG该打的仗打过了,至高的冠冕也为其存留,可以功成身退了。
Ceb却说:“你会梦到自己去夺冠。当你醒来,你开始朝着目标进发,你的生活是围绕着它的,但有一天你突然完成了目标,你的生活开始变得…有些盲目。这时候只有自己能帮你找到新的方向。那种激情,那种动力。如果你在那发呆,不如早点让出路来,免得为时已晚。”
秘密的灵魂Puppey也在TI9的采访里直言不讳:“没有夺冠,说明你在DOTA里全错了。亚军就是失败者。只有夺冠了,才不是。”
在很多人眼里,电子游戏被视为“洪水猛兽”,披上体育竞技外皮的电子竞技,仍不过是“衣冠禽兽”,因为游戏前面总是挂着一个“玩”字。
区别不在规则和器械,而在于“态度”。
竞技关乎理想、荣誉,但更真实的反而是“责任”——你感到压力、疲惫和折磨,它不是生命中的一场雨,你无从逃避。
在看很多国外选手的访谈时,会发现往往有一个永恒的难题:不得不在学业/家人和电竞中作出痛苦选择。这种放手一搏和瞻前顾后的矛盾心态——因为梦想这个词本身就意味着,你要放弃一些东西。
很多国内的选手,曾是抗拒管束的网瘾少年,对学习缺乏兴趣,靠着天分跨进电竞的门头也不回地离开学校——没有犹豫和眷念。把电竞当成一个离开原有学生身份的跳板,电竞的大浪让他们找到了驳船。收获奖金、荣誉、家人认同。至于电竞梦想,有当然好,没有问题也不大。不是说“唯有读书高”,而是“如果这不成为一个痛苦的选择,不只说明了他们不爱学习,可能也反映了另一个事实——他们也不爱电竞。”
“本座”(Bonjwa)是韩国俚语,意思是“最棒”。
李永浩KT.Flash是星际典型选手。纵观四皇和四大本座胜率,只有教主超过70%。教主Flash有三大神器:“麒麟臂”“宝矿力”和“量天尺”。每次比赛前,Flash必定会拿出他自带的一把尺子在键盘、显示器与桌子之间测量“弧度”、“弧长”、“角度”等相关数值,直到调整至与自己练习中最匹配。这位“最终兵器”、“毁灭星际的男人”,在吃饭洗澡的时候都在想着怎么打星际。OSL总决赛那传奇一战,揭下手臂上的风湿膏,三开麒麟臂封印时——金鼠标背后是对游戏的热爱、职业态度、努力程度、专业化水准,选手训练时对一种建造顺序都要掐着秒表计算,把感性的认识提升为清晰的数字公式。“韩式运营”本质就是把一切选择量化、把操作精确到秒。
时势造英雄,一代代本座金鼠标的背后是韩国电竞职业化的成就。
BBC曾坦言:中国DOTA好苗子相对较少,俱乐部的经理教练有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新人是一个重要的事情,很多球类运动喊了多少年的青训没有用,没有人踏踏实实去做好,DOTA需要个年轻选手更好的天梯环境,打不了MinorMajor这样的比赛,也要给青训一个系统的属于他们的比赛环境和舞台。”
不论传统体育还是电子竞技,选手的选拔始终是生命线。传统体育里,良好的青训系统不一定会让球队大红大紫,但绝对会让球队厚积薄发。
在一个成熟的竞技体系里,高质量的新人是流水线造出来的,天才可遇可求;
而没有这个体系,就是碰运气等来的,天才可遇不可求。
NBA篮球联赛的选秀模式:职业俱乐部根据上一年在联赛中的成绩获得选秀权,在联赛中成绩比较差的俱乐部则可以获得比较靠前的优先选择权。韩国的选拔体系学习了这一套,所有职业和半职业选手的资料全部登记在韩国E-Sports网站上,为韩国职业俱乐部挑选人才提供便利。非一线选手真是茫茫多,泽炳李双这样的顶级选手也常常折戟网吧赛。
电竞和传统体育的一大差距在于造血能力和长线的容忍度——买现成的明星或者老选手即便天价,可能上限潜力稍低,但有更稳定更高的期望,对俱乐部有宣传效应,实在不行还可以抛售止损,而新人培养则是长线大鱼,收益不明朗还可能被人截胡,野蛮生长的年代永远是“只争朝夕而非寄望百年”,天价合同溢价只是个人受益,很难反哺产业。
当轮到Newbee功勋教练Banana时,他渐渐坐直,面带犹豫、一字一顿地说:“额···我想对中国DOTA的新人说,千万别打假赛。”永远不要去触碰潘多拉的魔盒,尝试挑战自己的人性。
人性千百年来都是如此,问题在于让人性被挑战的环境。
V系非一线队伍工资不高依赖俱乐部,核心盈利点都围绕大赛。CSGO曾有老板为了吃外围生生养出一只能进盘口的队,大量赞助也来自菠菜网站。虽然英超斯托克城队的老板是365的大股东,但足球拳击的盘口有FIFA等组织把关,盘子更小的电竞则成了重灾区,靠抽水盈利到操纵赔率杠杆。Valve大力重拳整顿,圈子依然乌烟瘴气,LGD在加入大巴黎前也依赖副业的维系,单车和xiao8那句 “成绩好才有资格吃更大的外围”石破天惊,威风八面有威亚20%的股份;亿大佬牛老板这些菠菜庄家豪掷千金送的佛跳墙估计足够翻过万里长城······Lin的事件一石激起千层浪,曾有三线队发生过两边都为了输抢着送,顶着高地塔A人,没送成反而被对面送成了的搞笑场景。
八成二线队靠菠菜为生已经是默而不宣的秘密,“退役大半年TI三个月”都成了一个梗。
2015年很多收入是DOTA2几倍的游戏,顶级赛事的奖金只有Ti5的九分之一,可谓天上地下的悬殊。
DOTA2选手是电竞圈最富的选手,电竞历史上50个收入最高的职业选手全部来源于这个项目,几乎全都是在Ti上夺魁而上榜;
但DOTA2选手也是电竞圈最穷的选手,刨去金字塔尖极其夸张的奖金,中位数收入待遇与其他游戏相去甚远。两极分化严重的原因在于DOTA的电竞生态太过开放、偏重于选手,协同单位无法放心投入。
Ti的奖金足以抵过一切其他收入, “选手围Ti转”,外媒Kotaku曾形象地描述过这一现象:“Ti一场赛事的奖金池就占了整个DOTA2近一半,选手们经常会毁约,加入一个有希望入围Ti的队伍,就算是最后一名的奖金,也能顶上平时半年的工资。”
Scott在创作伊始提出了6大“核心价值观”,其中最特别的是“清晰度”——这是如今很多游戏和DOTA理念上南辕北辙的原点,低门槛的内在要求决定了商业运作要俯身扩大到更多的玩家。
如今大热的电竞赛事基本是联赛季后赛模式,类似NBA联盟,而DOTA的TI是杯赛锦标赛模式,类似网球满贯。相比联赛季后赛冗长的体系,锦标赛杯赛的魅力就在于用极高的奖金来褒扬鼓励竞技至高者,看点更足,也是竞技本源的魅力。
这样的生态是纯粹竞技的终极形态,是摒弃铜臭的模式,一切全靠成绩说话。
但“纯竞技”的理想国是镜花水月,不能因为一年一度的满汉全席就放弃了面包牛奶,好的生态保障产业上下游的生存,这也是传统体育职业化的方向——产业链上下游共赢。
罗马不是一日建成的,梵蒂冈也不是。
单纯一次比赛千万奖金超越羽毛球乒乓等传统竞技,对行业来说也就是一场暴风雨,涟漪会消失。 稳定健康的产业链,才会造就一个稳定可持续发展行业。上游利润稳定,下游才能细水长流。
相比资本角逐的英超,詹俊尤其喜欢足总杯原汁原味的理念——足球是平民和工人阶级运动,公平至上。豪门切尔西能被布拉德福德队淘汰,曼城也能被米德尔斯堡干掉。”
传奇双冠OG和昔日王者Wings有一个共同点:都是网吧班子草莽高手,临时拼凑无人看好。跳刀72岁老年中单,Wings在网吧训练,TI6 Wings在孤立无援的绝境里,用自由到匪夷所思的英雄池和技巧打了所有豪门的脸,豪门鞍马稀,银河无战舰——那就天梯队来拯救一切,网吧班子成了护国神翼。
Notail被队友背叛,最落魄的时候只有几百块钱。“十年河东十年西,莫笑穷人穿破衣。”Ana在Ti前无人问津被中国队踢颠沛流离,最终成为TI真正的四保一冠军C。
芝兰未必生于华堂,高手不必出自科班。
Ana是澳大利亚人,母亲是上海人。他自称是“半个中国人”。即便在天梯里和队友公屏骂出脏字,Ana也不会迁怒于国籍,而是打字:“wo ai zhongguo”。
A12岁开始玩DOTA2,16岁时打到澳服天梯第一,随后来到中国打职业。当时在火猫直播的简介上面最后一句还写着“我会直播我CNdota的梦”。
他在Newbee给sccc打过辅助,跟鸡哥一起打过国土,甚至跟跟Wings打过对局还打赢了。
他“人生中最高兴的一天”是2016年成为IG替补中单的那一天。然而好景不长,当时IG洽谈Burning已经十拿九稳,因此提前终止合同,把Ana踢了。Ana在IG打的最后一场比赛,用的恰恰是TI8最后击败中国的火猫。
“他们的理由是我不能跟队伍交流,但事实上我是半个中国人,我知道所有DOTA的道具英雄技能等常用语,也知道如何在团战中配合,我也希望学,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9月IG终于给我发了NEA比赛的奖金,一共是80万人民币,我只拿到5万,而且还被拖欠4000美元奖金。我与IG交流,他们先是找借口,最后直接中断了联系,VK觉得我找他谈这点钱是不是搞笑。”
“我很伤心这么一个世界知名的俱乐部管理层如此混乱,有多少选手被IG或其他俱乐部坑过?到底430最后能不能得到承诺的法拉利?是不是没写在合同里的承诺都一文不值?”
从第一场比赛到TI夺冠之间的3年,他几乎在全世界流浪,能想象到他来的中国第一次进入IG这这种知名大俱乐部有多兴奋,也能想象被IG踢出之后有多么落魄 。
“十年河东十年西,莫笑穷人穿破衣。”Ana在Ti前无人问津,颠沛流离。最终成为TI真正的四保一冠军C, 4保1幽鬼虚空猴子,三伪核冲脸,打完TI切假腿,都是最西恩DOTA的方式。最终,成为了DOTA2的“上帝”。
一切尘埃落定后我们也偶尔会试想:如果18年中国任何一个队伍收了Ana,哪怕打不出来,TI8也许就是LGD举盾,TI9有可能就是LGD卫冕。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我们曾经遇到天才,只是发现不了,又失去了。在IG,千里马只会骈死于槽枥之间。
人情dota,Worst dota。
韩国俱乐部是SC时代的产物,背景都是行业巨头甚至有政府背书军方背景,如KT,SKT,LG等,三星甚至是占GDP20%的顶级财阀;欧美的俱乐部源于CS时期,老牌豪门Fnatic横跨所有项目,Liquid背后是迪士尼,VP背后是俄罗斯首富,C9的赞助是美国空军预备役;中国俱乐部起步较晚,WE是War3时代最成功的俱乐部,也是中国电竞的旗帜,也是最早做青训双轨的,DOTA最具代表性的EHOME和LGD爹妈双雄,和TI2冠军IG都曾面临转型困境,缺少可操作的商业模式,往往拿一个成绩吃一个赞助。
王思聪开启了富二代的俱乐部时代,这是中国电竞俱乐部变革的第一波浪潮。WE经理裴乐曾说,「WCG冠军3万,他(王思聪)给15万,我们就活不了了」
早期LPL俱乐部除了WE是由几个创建者控股的“圈里人”俱乐部,吴仁宝的儿子、中国稀土的公子、狗徒、侯阁亭、皇族天赐和china宝哥,早期俱乐部本质还是富二代的玩物。
15年IG依然亏损,熊猫的布局失败收场,香蕉计划承办赛事甚至出现临时去网吧比赛的神奇事件。
LGD前老板是个86年出生的澳洲富二代,一次醉酒后他亲自上场打比赛,被玩家讽刺为“全宇宙最垃圾C”。2011年他瞒着全队将俱乐部卖给页游公司,原因居然是“一位选手拒绝陪他打Dota,并且拉黑了他。”
很多俱乐部是错位的:选手抢着干教练的事,教练干了领队的事,领队干了粉丝的事,粉丝只能没事找事。
星际2时代暴雪和Kespa的斗争时期,曾扶植了一个GSTL妄图取代Kespa,吃下韩国市场最大的蛋糕。和那些“体制内”的大鳄不同,当时涌现了一大批“体制外”的个人俱乐部,和ACE联盟神似。其职业化程度和Kespa的差距,比英超和西甲的差距还要大。
EHOME建队之初5个选手挤一个宾馆房间,把床垫子抽到地下睡。2010年一年夺得10个Dota冠军,一年后DK给EHOME双子星各塞了5万——超过两人一年奖金总和。这支几天前还在办庆功宴的王者之师一夜间土崩瓦解,击穿银河战舰的居然只是区区5万的金元炮弹。从此「怀五夜云」成了唐问一一生之痛,也成了B神一生之耻。
14年初,Newbee引进Xiao8花了50万,次年又用200万又卖回给LGD。
世界级大赛WDC,09率领的LGD和820率领的EHOME先后倒在了DTS的强力推进之前,Pis与小白、大周、大哥陈、阿蕉击败外敌并最终赢得了大赛的冠军。中国第一中单,世界第一SF,金色ID冠名拥有者。之后就被重金挖角到DK,云集国内最闪耀史诗级全明星阵容,披着过往的光辉,却整整半年被人按在地上暴打,银河战舰DK秒变潜水艇。
2012年iG联络各大俱乐部成立ACE,整饬恶意挖人就是ACE的初衷。讽刺的是,IG在“匡扶正义”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挖断另一艘银河战舰······
2013年TI3,由于ACE的错误抉择,中国战队严重缺乏训练和对练,CNDota冰河世纪来临。TI3之后ACE接了大锅,然后搞了个亡羊补牢的WPC。整个TI5和TI6,表现最好的中国队Cdec和Wings凄惨到国内没人愿意和他们练,只能和OB对黑。Wings无视ACE单飞,几经波折俱乐部终于和选手二次和解,然而ACE不同意和解。护国神翼没有死在索伦的末日火山,反倒死在了家门口的袋底洞。
D.ACE不是一个“单独”的组织,其本质不是职业联盟,而是资方联盟。ACE有一定的话语权,也会利用职权进行钳制和抵制。古有博斯曼法案,今有Random法案,劳方吃瘪是所有阶级社会的永恒命题 ,NBA也是老板联盟,但还存在个有话语权的“球员工会”,1983年的“工资帽”给工资设个上限免得被豪门统治,它改变了NBA,甚至改变了整个美国职业体育界。
以史为鉴,我们更多应该从俱乐部层面进行反思。
2013年直播浪潮到来,亚马逊9.8亿美元收购Twitch国内直播一夜崛起。“千播大战”推动资本热钱涌入,整个行业乱象丛生。
直播和电商的火爆让俱乐部有了一些收入,但同时冲击着俱乐部的专业化程度。
一份份天价合约吃的是无序竞争和资本泡沫下的红利,造富的神话时代,契约精神缺失、无视道德准绳,漠视法律威仪。
灼热的直播掀起了退役高峰。顶级Dota选手直播合约达数百万,几个老IG的选手身价都是千万为单位,而俱乐部薪资不过两三万。14年LGD狠下心来花了300万签下3个Dota选手,潘婕说“你要在乱中生存下去,就必须那么做。”
选手自恃身价,予取予求,俱乐部也违约挖人,勾心斗角。
TI6冠军护国神翼Wings看LGD、NB的其他游戏分部风生水起,就买了一个LSPL战队SAT,韩援纠纷又被套了千万,工资都发不出,战队掉到城市争霸赛,最后彻底崩盘。
土壤太肥沃就会横向生长,手朝上在打游戏,鼠标都握不稳,又怎么出成绩。整个电竞业人心惶惶。今天打这个比赛,你都不知道打完以后这个队还在不在。或许还在,就是换了个壳,或者换了个芯。
中国Dota有着近10年的辉煌成绩,成绩变成了基础,基础成了底蕴,再加上新血修正,成功就可以复制。
直播时代泡沫大规模变现,退役潮导致俱乐部青黄不接,泯灭了一代人的战术积淀,宏观层面的战术思想和比赛经验没有传承,灵性的打法越来越少见几乎全靠选手自己的天赋。
足球里教练的竞技水平不是决定性的——西斯菲尔德是数学老师,穆里尼奥和弗格森的职业生涯和他们执教的成绩相比也是有如云泥。但电子竞技最适合当教练的就是退役选手,职业化积淀自然有一个高水准的青训环境。
当年LFY的成功便是明证。
ROTK走到哪都能打出来一套R式推进战术,Wings在Ti6的一手无敌小黑体系也是ROTK在国内燃烧军团先玩的。TI4的VG人送外号“城管大队”,败者组决赛把RTZ的GA推出阴影了,点金才到,高地没了。Ti4的VG就是ROTK的VG,就跟秘密是ppy的秘密一样。后来ROTK去了LGD稳定白给,变成了微博战神,兜兜转转又作为教练回到了VG,从一名选手变成一名教练。
震中杯Major上,TNC教练Heen坦言:很多时候不只是教练的问题。我觉得这和选手想不想要教练有关系。Liquid固然杰出,但TNC似乎更想要一个教练,他们很乐于吸收我的意见。
安西教练的原型NBA的“禅师”哈里斯,是一个“白发佛”,从来不说太多话,却又在细节处屡屡扭转逆势。
泽炳李双时代,三星的STORK,秋天姐姐在队里的地位有如郎平在女排国家队的地位。老牌SKT俱乐部,打虫族让BISU上,打人族时让BEST上,打神族的时候让fantasy上,这个就是良好的战术素养和贯彻教练意图。Jaedong好比麦迪在魔术的地位,力挽狂澜KOF赛制里一穿三打赢三个王牌,但他依然无条件服从教练。毁灭星际的男人、化盔甲为厕所在城市化的进程中碾压众生的教主,在SPL总决赛冠军MVP赛后采访时,第一时间感谢的也是完成战术预测的教练。
国内早期虽有教练一职,地位上仍然是可有可无,缺乏资历基本都是“平辈教练”甚至“陌生人”教练,偶有退役前辈,也基本担任点菜背锅位。在成熟的电竞产业里,教练都是类似于导师,地位尊崇,三头六臂。一个很大的误区在于“教练重心是BP和战术”,而其实大到战术制定、BP、录像整理、新选手的挖掘培养,小到生活起居、心理问题、队内矛盾,一切和队伍相关的都要其统筹。
在中下游职业化管理、运营、后勤、分析上,与传统体育还有距离。
好在如今中国女篮心理教练等体育人士也开始进入电竞业,引导选手进行长期的体能锻炼、模拟训练、放松训练、意象训练和注意力训练等心理训练,传统体育中优秀团队的价值在于——纠偏能力,因此带来了职业心理/健康分析团队、数据分析团队,包含从陪练、饮食、心理、健康、数据分析的完整体系。从anova式基础的眼位热点时间轴曲线胜率分析,到博彩巨头GOSU基于AI大数据反向工程预测胜率,再到可视化的赛后复盘,传统体育大项足球篮球橄榄球里真正的数据分析和数学、物理模型也开始应用于电竞。
OG双冠的背后,不只是台前功夫,更是一揽子的健康管理、心理咨询、数据分析团队的胜利。
是职业化的胜利,后方战争的胜利。
1998年是中国电竞的传奇之年——是中国互联网普及的一年,是《CS》红遍大江南北的一年,也是中国取得第一座WCG冠军的一年。
大大小小的网吧在全国各地如雨后春笋般出现,街角巷尾的网吧里,鼎沸的人声,昏暗的光线。PC界公认you2“网吧老四强”——《CS》、《星际争霸》、《红色警戒》、《帝国时代》。
初始的中国电竞,是基于校园,基于网吧的。
罗马不是一日建成的,梵蒂冈也不是。
最早在这条碎石子路上砥砺前行的,是SC和CS的前辈们,拿着几百块的工资,在廉租旅馆挤一张床,在网吧分食一杯泡面,打着有着没落的小比赛······
2003年夏天,苏昊想要参加WAR3比赛,拿不出30元报名费,最后苏昊拿到了全国冠军,他们捧着那块写着「WCG中国区总决赛冠军 奖金30000元」的巨大纸牌,从奥体中心走到北京西站,再坐火车返回西安。
一路上不断有人问,这是什么?他们自豪地说,是电子竞技。
FTG打的是目押、Combo、霸体Block、血量控制;FPS打的是手速、反应、身法、队伍配合;RTS的即时要求高集中度、多线和微操,战略则有战术兵种克制、资源和牵制等战略纵深;从棋盘精算式的SC过渡到随机性的WAR3,又从复数单位过渡到操控单个英雄团队合作,做着减法,MOBA也实现了“降维”式的简化。
电竞项目本身就是一个劣化的过程,由繁到简,从重度走向轻度,电竞项目受众不断扩大。
中国电竞最终从1998年校园网吧的红警星际帝国CS的时代走出来。
Valve和完美把投入ARPU远低于其它网络游戏的电子竞技项目,用金字塔体系把电子竞技从以前的校园文化,拉到了一个更广泛的社会文化层面。
EVA是日本商业神话,「一部带动两百亿日元」的福音书。
在泡沫经济社会悲观的时候,主流舆论对御宅颇有微辞的时候,二次元自卑地缩在秋叶原的时候,它是一个强悍的音节。很多周围原本不感兴趣的人也来跟你讨论它。后来世博会上日本周七成都是动漫产业名流,连某歪嘴首相也假模假式举着一本他根本不看的漫画上秋叶原去发表竞选演说……一个作品不再只是面向特定群体了,而是成为了更广泛的符号和入口。
SKY二连冠接受央视采访后,《当李晓峰成为SKY》出版时,玩家们头顶青天高呼电竞终于开始被正眼相待。
如今距离那一天,又过去了十年。
《霸王别姬》中,程蝶衣和段小楼的师傅说:“是人他就得听戏,不听戏他就不是人……你们呀,是赶上好时候了!”
WCG错过了时代的红利,而如今电竞在中国却处于最好的时代。
2014年,全球游戏产业的收入就已经达到810亿美元,超过了音乐产业,直追影视产业——电子竞技是其中增值最快的。中国音数协游戏工委发布的电竞游戏市场实际收入,2014年是226.3亿,2015年是268亿,2016是504.6亿。
2017年实际销售收入达到730.5亿元,同比增长44.8%。2018年为940.5亿,直指千亿。
伽马数据首席分析师表示,DOTA等头部电竞赛事在中国的举办,助力中国电竞用户规模迅速增长。过去三年中国电竞用户增长率持续保持在20%以上,电竞覆盖人群接近五亿,超过七成的电竞用户愿意为电竞赛事付费。艾瑞咨询《2019中国电子竞技行业研究报告》预计2020年中国电竞整体市场规模超过1350亿。用户规模方面预计达到4.3亿,中国电子竞技市场已经成为世界上最具影响力和最有潜力的市场。
中国电竞产业正在进入一个多维进阶、急速爆发的新阶段。
电竞逐渐走进现实,例如机器人行情大赛、无人机比赛等,电竞不会局限于游戏。
「电子竞技」远远超过了「电子游戏」本身。
随着生态扩大,未来「电子竞技」当中的游戏收入会变的更少,而产业收入会增加。最终,「电子竞技」产业会形成和「传统体育」类似的收入模式,即「赛事收入」占小部分,而由赛事衍生出的「产业生态收入」后来居上,最终可能接近乃至超越传统体育产业的规模。
NBA商业模型最大的收入来源不是围绕篮球的器材和周边销售,而是出售电视转播权。这也是四大赛事乃至世界杯的商业模型。
DOTA等头部电竞游戏的赛事转播授权已达数千万乃至数亿美元——影响力已经比肩传统体育赛事。而转播价格还有很大上升空间。未能通过电视等开路的主流媒体传播是差距的主要因素,一旦更泛化的、覆盖面更广的电视转播放行,中国电子竞技赛事商业化将再次一飞冲天。
十几年来脸书和谷歌已经证明,流量变现的能力是没有尽头的,关键在于精准、高质量的引流,而这恰恰是电竞这种媒介的天然优势。
曾经金字塔形状的商业构架使得电竞产业大部分收益掌握在头部的厂商,中下游很难分到一杯羹。随着Valve也对DOTA2赛事进行全球化改革,利益点回收,整条产业链各个层面的收入比例变得均衡。高曝光的比赛带来“粉丝经济”,资本注入成为驱动。
电竞成熟的一个重要标志是朝着受众泛化发展,曾经的赞助以垂直厂商为主:外设、直播平台等。如今汽车、飞机、乳业、日化行业的龙头也抛出橄榄枝。如雪碧、多力多滋、欧莱雅、伊利等快消品,奔驰、宝马、奥迪、本田等车企,ViVo、飞利浦等电子企业,乃至招商银行、六福珠宝等。
Newbee签下了音频大厂森海塞尔,围绕战队IP制作了吉祥物、队歌、赛事特定外设等,为Sccc打造了香水,创造了不菲的商业收入反哺给俱乐部,构建出更加良性的生态。
LGD除了魔爪、凌仕、索泰等常规赞助,甚至牵线足球豪门大巴黎法国巴黎圣日耳曼,与内马尔成为队友。
电竞已经进入用户情感培养、商业开发和细分市场阶段。不仅着眼于游戏本身,也不仅依靠赛事这一引擎流量变现,更在于发挥赛事长尾效应,挖掘IP价值,给衍生产业供血。与游戏深度关联的电子竞技,比体育项目在内容、受众、渠道上拥有更好的基础。电竞的基础是游戏,核心是赛事,是天然的故事三要素情节、人物、环境的载体。电竞可以形成故事内核,与电影、电视剧、音乐、小说、动漫融合,融入泛娱乐生态。
成熟的职业体育联赛基本是“一城养一队,一队带一城”。本地化推广、培养粉丝归属感和建立地域荣誉感,提高品牌价值,吸引赞助商。
作为一项观赏性强的竞技,与线下的结合是必然趋势。国家发展改革委以及财政部联合发出的《关于开展特色小城镇培育工作的通知》倡导下,“电竞小镇”这一概念开始受到重视,为电竞赛事、电竞场馆、电竞教育提供线下产业载体。
TI9线下观赛LGD俱乐部的主场就在杭州——给那些无法亲临现场又不想一个人在家观赛的玩家一个集会。
电竞产业链能力被众多地方政府视为产业升级重要动力之一。电竞产业地方化、赛事城市化,未来电技将作为重要的城市泛娱乐生态。
从上世纪80、90年代开始,国内电竞产业经历几十年的质疑、低谷和布局后,电竞运动迎来了黄金时代。
国家层面上对电竞的态度也逐渐转向。
从“电竞是洪水猛兽”到“健康积极的竞技”,电竞已经摆脱了 “误人子弟”的形象,具有了“益智”、“产业生命力”、“国际化”等正面意义。
2003年国家体育总局确定电子竞技为第99个体育项目。2003年时CCTV5就有了段暄主持的《电子竞技世界》,每周五的黄金时间,然而好景不长,仅仅一年后《电子竞技世界》停播,电竞大类也之后很多年未能进入央视。
08年爆发了全球经济危机,赞助商和投资人纷纷却步,有不少电竞赛事与俱乐部都在这期间消失。整个产业几乎倒退了五年。
2013年国家体育总局组建17人的电竞国家队,出征亚洲室内运动会,电竞第一次“为国争光”。2015年文化部鼓励企业研发游戏设备,提倡竞技游戏,电竞游戏迎来了蓬勃发展。
2017年教育部宣布增设“电子竞技运动与管理”专业,隶属于体育类,电竞人才培养和传统体育接轨。相关的教材和研究也如同雨后春笋。
而“十三五计划”明确提出——将文化产业发展成国民经济支柱性产业。
2000年WCG曾以“电子竞技奥运会”自居,十年间WCG一直是所有电竞选手的最高荣誉。2013年中国拿到WCG最后一个魔兽争霸冠军后,“电竞奥林匹克”的美梦最终烟消云散。事实上WCG就属于三星,三星的本意是为了推动了旗下显示器业务。但随着智能手机崛起,以电脑游戏为主的WCG偏离了三星的诉求, WCG最终在2014年宣布停办。《电子竞技》主编周奕曾说“大家都能赚到钱······但社会的合力反而越来越小了。”其兴也勃,其亡也忽。
电竞作为一个体育项目种类过于繁多,且游戏的生命周期很难确认。微观上游戏因版本更新有朝夕百象,宏观上开发公司也很难“中立“。
百年前足球很多人踢,百年后足球还是很多人踢。
十年前网吧里面是星际争霸和CS,十年后是DOTA2和英雄联盟。
但如今,电竞真正被带进了2018年雅加达亚运会和2022年杭州亚运会,这标志着电竞体育化的时代已经到来。
DOTA2亚洲邀请赛吸引了CCTV5,中央台甚至为这场B神王者归来的比赛制作了专题片。美国ESPN、英国BBC等传媒巨头现场直播电竞比赛,《纽约时报》《泰晤士报》的头版也出现了关于电竞的长文……
早期央视所谓的电竞报道,甚至出现过“伊雪”这样的可笑字幕;而到了17年Dota2的DAC的报道,以及出现相当多的比赛专用词汇。
2016年Wings奇迹夺冠捧回TI6冠军盾,CCTV大篇幅播报,“刀塔2总决赛中国战队夺冠”,大号头条甚至占据在里约奥运会简讯的上方。
TI双冠战队OG的topson和jerax受邀前往Linnan juhla party,得到了芬兰总统夫妇的接见。
2011年的TI1,百万美金效应是极其轰动的,然而彼时电竞产业还未勃发,战队在宾馆打比赛。人们甚至认为这是一场“骗局”,以至于很多中国队没有参赛,亚军EHOME仅训练一周就草草上场。
TI3小绿本在电竞史上有程碑的意义——Valve通过 “众筹”提高奖金额度,打通了游戏和赛事,赋予赛事更深层次的营销。TI4奖金达到恐怖的1000万美元,甚至超过了超级碗(Super Bowl,NFL年度总决赛)、大师锦标赛(Masters Tournament,高尔夫球界四大锦标赛之一)和环法自行车赛(Tour de France)。
TI6奖金达到叹为观止的2074万美元,Wings捧杯后独得9139002美元,破了吉尼斯世界纪录。
2013年第一本TI小绿本发布,售价$9.99,当年的小绿本甚至都没有达到最后一个320万美金的目标。而8年后的TI9,上线当天奖金池超过740万美元,50天就超越了两千万美元,TI9最终奖金34310933美元,冠军OG独得1.1亿人民币。不仅再现了Ti3到Ti7时那个波澜壮阔的神话时代,甚至可能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届。
背后正是落座上海的非凡愿力。
在上海最繁华忙碌,也是唯一的四线交汇口世纪大道站,DOTA2以“竞在上海”为主题将整个地铁站“DOTA化”,除了TI9冠军盾主图,还有全英雄游戏头像拼图,以及玩家的寄语,甚至很多玩家慕名前来合影。
在国航国际国内航线所有飞机上,椅背视频、客舱小电视机、手机wifi上都能收看dota2赛事视频,乘客可以在娱乐系统内的“体育”频道点播。
CCTV13发布了报道介绍TI9的盛况。镜头扫过了开幕式具有中国特色的击鼓和舞蹈,以及VG战队出场的画面。
韩国星际时代曾经OSL决赛恰好在中国东方明珠,月圆之夜上海之巅,金鼠标暴君一剑西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中国电竞也终于等来了天外飞仙。
上海市副市长翁铁慧在Ti9官方宣传片中,代表政府对赛事给予全力支持。
“我站在浦东的梅奔文化中心前,代表两千四百万上海市民,感谢Valve选择上海,欢迎所有的DOTA玩家和电竞爱好者欢聚一堂。”
央视也对此做了报道:“2019年刀塔2国际邀请赛将在上海举行。上海,加油!”
上海市副市长宗明在黄浦江亲自会客,和TI9的战队代表一同奏响了DOTA2里开场的昂扬号角,熟悉的音乐响彻黄浦江畔,预示着中国电竞的未来正阔步前行。
电竞登堂入室成为新一代的城市名片。
上海因其区位和文娱资源优势,一直都是全国电竞的中心,上海“文创50条”加快上海全球电竞之都建设的政策指导下,上海打造“全球电竞之都”的项目签约仪式就是行业分水岭。
浦东宣传部部长王宏舟直言“这条路一定会走下去,往上走。”
文化和旅游局正式规划电竞之都建设,体育局发布电竞运动员注册管理,向传统体育职业化靠拢,教育局增设电子竞技运动与管理专业学科,教委领导为电竞专业试点学校揭牌,电竞教育终于迈出了有实质意义的一步。
「电子竞技员」这个职业,意味着行业真正被国家承认,开始规范化、产业化。
上世纪末,日韩两大亚洲发达国家走到了类似的岔路口,在一个狂飙猛进、赋予时代崇高感的的黄金时期过去后,国家面临着经济滞涨和精神空虚的双重危机。
日本靠新御宅文化拯救了低迷的市场,而韩国文娱的救世主,就是电竞。1998韩国电信大发展,Kespa在经济萧条特殊的历史背景下应运而生,成为一个政府背书的“电竞总司”,建立起了一个完整的、效仿了百年球类竞技的职业化体系,从上游到下游打造了领先时代一个身位的电竞产业链。以至于总统卢武铉请韩国星际选手到青瓦台总统府一对一,李明博都公开声明是电竞迷。
历史总是相似,中国电竞也终于走到了大河之口。红海的分水岭背后,浦东就是迦南之地。
后记
在阿金库尔的荒野上,亨利五世对士兵们说,人老了以后记性会不好,可是他即使忘去了一切,也会分外清楚地记得在那一天里,自己和伙计们干下的英雄事迹。
2005年DOTA混沌初开GL引领时代,2009年ZSMJ的猴子7分钟圣者遗物,完成ForTheDream的逆袭,拿到中国Dota第一个世界冠军;2010爹妈大战YYF七进七出,千军万马避蓝猫;2012年是中国DOTA2的崛起之年,国土小小三下拍死蜘蛛,国士无双。IG在被TI1冠军NaVi打到败者组,最终实现惊天一穿四,冲脸流娜迦潮汐体系一扫“Chinese tortoise”防守反击的定式。在小娜迦的歌声里,iG如荷马史诗般逆袭凯旋。TI4 ROTK 一手R式推进一路推进决赛,大木金仙TA对线单杀抗中第一人Dendi的精灵小小,卡尔神级天火,刷新强拆EG,熊猫1血大招堪称天命之人,第二次将冠军不朽盾带回中国;TI5初生牛犊CDEC从外卡赛一路拿下亚军,ChuaN深情表白,“Chinese DOTA,Best DOTA”;
2016年孤胆英雄网吧班子Wings力克北美双雄EG DC,护国神翼实现了最振奋人心的奇迹,也给了梦想资本化的产业一个响亮的耳光。决赛对DC敌法师毅然决然的回头一跃强秒白虎,乾坤倒转,尘埃落定。
护国之翼,风乘万里,荡气回肠,国士无双。
灵性的炸弹人和屠夫,土熊猫配卡尔灵动迅捷暴力拆塔的套路,NaVi被戏称为“邪教”——在关键局里敢于拿出天马行空的套路,战术鬼才Puppey造就了Dendi的谜团以及著名的陈+屠夫绝境下的“泉水钩”。他在纪录片里依然对Wings抱有敬意。
TI7 Liquid在赛前Twitter发了一张图——认同中国Dota实力强如弗利萨,表明了继承遗志拯救世界的决心——最后这个无限进化的孙悟空还真的在CNDota的围堵下,一穿六AllKill。
TI6 Wings在孤立无援的绝境里,用自由到匪夷所思的英雄池和技巧打了所有豪门的脸,豪门鞍马稀,银河无战舰——那就天梯队来拯救一切,网吧班子成了护国神翼。
TI9失利后,Wings的黄金时代几乎成了中国玩家三年来唯一的心理疗愈。
当人们又一次将同样天马行空的TI6冠军Wings和TI8冠军OG相联系时,Topson答道:“有相似之处,但OG就是OG,不是其他队的翻版”
当谈及“什么是冠军应有的素质”时,Ana和Topson给出了相似的答案:团结和信任。
OG的5人散开不是满天星辰,聚起来却是一团烈火。 “天地人天地人”,天时地利不及人和。
DOTA经过十几年的沉淀,早已经不是靠个人实力莽出奇迹的年代了。
八年十年,不断变化赋予新的生命力新的乐趣,DOTA是一个快速变化的游戏,要掌握命脉你必须跟上变化,让自己与改变同步。
78坦言:“今年这个成绩算是给西恩DOTA敲响一个警钟吧。之前大家站在前人所铸就的高山上面,每个人都想守住荣耀,现在之前的荣耀我们已经可以把它淡忘掉。
BBC最后说道:“现在的TI是以俱乐部为单位的,很像传统体育比如NBA英超,有些球队的粉丝可能熬了一两代人才等到一个冠军,我们应该多一点耐心。”
上世纪90年代,红星与迪纳摩的是足球界最爆炸的德比,分别代表克罗地亚和塞尔维亚的最高水平——也代表了两个政治体、两个民族、两个宗教。南斯拉夫的黄金一代剧性地绝杀卫冕冠军巴西,米贾托维奇和博班是双子星,可一场政治动荡和战争后,两人形同陌路反目成仇。92年欧洲杯IvicaOsim也不得不向政治低头辞去国家队主帅一职,他给出的原因是:“这是我能对我的故乡萨拉热窝做的唯一的事情。”
“丹麦童话”背后,其实是一整个国家的伤痛。体育这片净土、更高更快更强的追求,在动荡时代是虚无的。如果足球场上真可以心无芥蒂,如果南斯拉夫的卡塔尼奇没有遭受斯洛文尼亚死亡威胁,那么8强对阿根廷就不会少个人,也许1990年意大利的仲夏,世界上真的会诞生两个马拉多纳。
2018年世界杯,克罗地亚是唯一一支打三场加时赛进决赛,且都绝地逆转的球队。而这一次,我们看到了,在1987黄金一代的米贾托维奇后,克罗地亚拥有了莫德里奇。那年世界杯,有一面坚固高大的墙,有一个撞墙即破的蛋,克罗地亚看起来是螳臂当车,但大多数人选择站在蛋这一边。
因为对足球的热忱,过去的南斯拉夫,如今的塞尔维亚都不会因战争而消沉,因政治而没落。克罗地亚的杜布罗夫尼克是南斯拉夫战争重灾区,但即使在最惨的时候,依然有“在城墙上踢球的孩子”。
伟大竞技的永恒魅力似乎就在于此——它也许会黯淡一时黯淡一地,但夜再长,总不会把梦做穷尽了。
高山远隐,洪水退去。
中国DOTA想要恢复到世界顶尖的水平,需要系统化的变化。从上游到下游打造完备的电竞产业链。
但至少这艘乘风的巨轮前方,没有战争的巨浪和政治的冰山,倒有全球最大的市场、最好的群众基础、最热忱硬核的玩家,三年长夜,未来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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